酒馆老板向他行了僵硬的一礼后走入后厨,酒馆里的顾客只剩他一人,大约是去安抚妻子的情绪吧。他也终于得以向辘辘饥肠中填充食物,滞涩地动用刀叉,将肉块塞入嘴中,仅有盐做调味,却将肉的本质表现的酣畅淋漓,筋道的口感则让咀嚼成为一种享受,直到将这温热咽下腹中,他才吐出一声长叹,当然,与之前的叹息有着截然不同的内涵。派的醇厚香甜沙拉的清爽可口接踵而至,在口腔中圆舞,令味觉沉醉其中,直到杯中的蜂蜜酒滑入喉头,才被凉意唤醒,品尝这多种意义上醉人的饮品。虽有饥饿加分,但这一餐确实值得称道,那喧闹的场面如今也不难理解。
支付金额的举动被酒馆老板婉言阻止,他心知这样能让对方踏实许多,也就没有坚持。被领到二楼的一个房间,在老板探询的目光中点了点头。对方临走前他口中蹦出了疑问:“你就不会怀疑我是不是大魔导师吗?”“怎么会呢?大魔导师大人。您在我们这儿能拿到什么好处?冒充大魔导师可是要被绞刑的啊。”似乎从酒馆老板口中冒出了不得了的词汇,可如今骑虎难下,只能拉扯出笑容:“哈哈,也是。”
熄灭了桌案上的油灯,合衣躺在小屋不甚舒适的床上,窗外的星空有着身居地球未能见识的璀璨。这夜静极了,没有车笛与人声,使他错以为时间也在这里停止。臀部的伤口用疼痛驱赶着睡意,好在不至于难熬。如同反刍,他咀嚼这怪诞的一天。
在游戏里倒在古达戟下后莫名其妙地被拉到那神灵所在,随即得知了身死与将被复活的事实,一连串的诡谲境遇蜂拥而来,将他推搡着,就像那惊涛骇浪中的一叶孤舟,不由自主地起落,茫茫然间便至于此地。他突然感到一种恐惧,被某种东西拽向深渊的下坠感让他出于逃避放下了这一思绪。
于他,这世界掩藏在迷雾之中,只捡起边角的些许碎片。神有提及这世界参考了人类文明,可魔法的存在注定了二者相迥异,虽迄今的经历总让他联想起西方幻想文学,但差之毫厘谬以千里,更遑论涉足现实与阅读小说的云泥之别了。入乡问俗入国问禁,这可是扒件衣服就有可能被拖上绞刑架的异世,未知的风险不可低估。此刻掌握的信息少得可怜,甚至连理解异世界的语言是得益于神灵赐福还是大魔导师的遗物都不得而知。
迫在眉睫的问题还数大魔导师的身份,继续身披这一身衣裳风险太高,可脱下来难免惹得有心人怀疑,进退维谷,如何才能让目击者们相信他有隐藏身份的理由,使“大魔导师”的出现成为小镇不足为外人道也的小插曲,他伤透了脑筋。
唯一可以被称为好事的是重生的同时躯体上所有的疾病也得以痊愈,不仅仅是两天前受的风寒,还有初中起便纠缠不休的近视。他在睡前下意识取眼镜时惊觉了这一点。杂七杂八地浮想联翩,不知何时,睡意战胜了痛楚,他陷入酣眠。星空没有被都市熏染,灿烂得亲近梦境,可即便如此,也指不出北斗。
醒来时陌生的屋子令他愣住了,直到发麻作痒的疼痛和记忆一同袭来,才得以认清自己身处异界的事实。木板上单薄的一层毛织品并没有让躯体变得舒适,用有些僵硬的肌肉撑起身子,晃晃悠悠地下了床。酒馆提供的洗涑用具极其简陋,不过在这一文明程度的世界或许足以称道,在后院里用酒馆老板特意准备的热水拾掇一番,差强人意。
只是提了一嘴想要写些东西,回到房间时,桌案便摆上了墨水瓶及鹅毛笔,几张羊皮纸搁在一旁,看来这应当是这个世界比较普遍的书写用具。他不禁对皮袋里的那些羊皮卷好奇起来,大魔导师的遗物会写些什么?没准是异世界来客也能看懂的魔法文字。
自皮袋内取出的四份羊皮纸触感远较酒馆所有来得细腻,就算是自认没多少品鉴力的他也能区别二者优劣。铺展开的大小与便签相当,革质品自然的纹络比人类工业生产出的那一类惨白健康稳重。但并没有任何可以称为文字或者图案的书写痕迹,与预计不同,大魔导师似乎并不曾在其上落笔。应该只是备用吧?
他将鹅毛笔蘸上墨水,想了想,为了尽可能做实身份还是决定在大魔导师的遗物上书写。比想象中流畅不少,象形文字的笔画舒展开来,形成了如是句子:“愚蠢的异世界土著不懂中文”。略一停顿后又补上了自己的名字——吕尚文。
这是个不成熟的计划,可他也没有拿出更好方案的急智。只能希冀这疑兵之阵能够混淆有心人的视听,让他们摸不透他的底细。
时近正午,酒馆里却只有那老板带着愁容干站在柜台后,冷清地让人想象倒闭的光景,吕尚文的脚步声令他收敛起神色,用笑容藏起揣测与不安看了过去。
吕尚文走了过去,步态沉稳,目光深邃,神情严肃,架上墨镜叼根雪茄再换身西装就是活脱的黑老大。他拿腔捏调地开口,在认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后求生欲令他演技全开,甚至能秒杀一众小鲜肉:“我且问问你,你见过其他和我相似面相的人来过这个镇子吗?”在老板摇摇头后,吕尚文刻意嘀咕道:“也不奇怪。”接着又问:“那么你可曾听过龙傲天这一名字?”
这话语很微妙,可以仅仅立足表面认为不过是对某位同乡的关切,也可以由此深掘出足以容纳百万字容量小说的巨坑。酒馆老板不负所望地具备足够的联想能力,却又缺乏演技掩饰,脸色很明显的一白,哆嗦着嘴唇开口,干涩的声音是因在那个层面的倾轧中,他随时有被碾成粉末的风险:“抱歉,尊敬的大魔导师大人,我并没有见过也没听过这么一位人物。”
“是吗。”吕尚文淡淡地说道,目中适时地挤出怀疑。老板越发不安,慌忙说道:“不敢欺瞒您,尊敬的大魔导师大人,像您这样面相的人确实没来过这里,镇子不大,谁都知道。至于龙傲天……那个我印象中是没有听说过的,我也没留意过这些东西啊,大人。如果有一点儿风声,我肯定一五一十地告诉您。大人,我怎么敢欺骗您呢。”
吕尚文皱起眉头,佯做不耐,摆摆手打断对方的话语:“好了好了,我总会找到他的。”说到这儿递出一张羊皮纸,仰头盯着比他高出不少的老板:“如果有人问起我,就给他看这个,如果他看懂了,那就给他,如果看不懂,就留着。我劝你别动什么歪脑筋,如果遗失了这份短信,我不能保证他们和我一样友善。”
老板额上冒出一层冷汗,低头应是,毕恭毕敬地伸出双手,接过那羊皮纸,一时之间也不知将这关乎性命的小玩意儿搁置何处,只得双手并摊在胸前托举着。吕尚文看得好笑,可一想到真正身处危机的反而是自己,本要掩饰的笑意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表面上不动声色,吕尚文略一沉吟,又开口道:“大魔导师很罕见?再怎么这里也该有两三个吧?”老板苦笑一声,卑微地回答:“您这样尊贵的大人我们这个镇子一个都没有,落鹰城据说几年前曾经有那么一位造访过。”“是吗?”吕尚文点点头,神色间却透着难以置信:“真是令人费解,这不是十个里有三个的事吗?”
老板愕然,旋即恍悟道:“您……难道是那里的人?”吕尚文可不知道老板所说的那里是个怎样的地方,却乐见他误会,于是摆出自觉失言的懊恼,瞪视着老板掷出冷声:“不管你知道了什么,都给我忘掉,这不是我的意志,而是我们的意志。”老板一颤,察觉到好奇心招致“大魔导师”的不快,不住鞠躬赔罪。
“算了,也是我说了不该说的。”吕尚文摆摆手,示意放下这一节,向老板问询道:“这镇子哪儿有售卖衣物的吗,尽可能普通的那种。”“感谢您的宽宏大量。”老板这么谢过,试图弥补过错地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尊敬的大人,要购买衣物的话镇西的集市可能有行商出售,不过,因为河木镇不是什么大地方,卖衣服挣不了什么钱,只能碰碰运气。我女人倒给我多缝了几件,但我们穿得对于您太过臃肿,而且也显得不协调。您的话还是应该穿戴好些,毕竟您看上去就是贵族。”
碰运气的事吕尚文倒不担心,虽则诸多事态的发生令他怀疑是否搞错了什么,但依旧有实例为神灵的承诺做证。老板之后的话语令他悚然一惊,细皮嫩肉的穿越者可没法伪装异世界平民,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现代高楼里蜗居的宅男怎么都不像是光荣的劳动者。“况且,您的翻译魔具听说也只有大人物们才能持有。”老板无意中将军了。
吕尚文对这个世界所知太少,不愿招惹过多的目光,本想凭着幸运由小及大,登上人生巅峰,可如今却必须拿起贵族身份,真不是个值得献上祝福的美好世界。
步子是必须迈出去的,即便前途叵测,时光也不允许驻足不前。“赏你了。”将早攥在手中的金币抛给老板,吕尚文雍容地向酒馆外走去。老板惊诧地接住,想了想后问道:“尊敬的大人,怎样的人才算是看懂您留下的讯息的人呢?”吕尚文回头盯着他,突然笑了起来:“如果他表情没什么不寻常,那他没有看懂,如果他看上去一脸怪异,那他就看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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